安宁郡主僵在原地,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让她代笔?
写这封颠倒黑白,出卖宗室,谄媚阉贼的信?
“不……”
她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字,声音细若蚊蝇。
李逸像是没听见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他什么都没说,但那平静的注视,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压迫感。
安宁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她求助地看向角落里的裕王。
裕王却避开了她的视线,只是用麻木的声音催促道:“郡主,写吧。”
“为了……刘氏江山。”
这最后一句话,彻底击垮了安宁。
连皇叔自己都放弃了,她一个弱女子,又能反抗什么?
安宁的眼泪,无声地滑落。
她迈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,缓缓走到矮几前,屈辱地跪坐下来。
她拿起那支冰冷的毛笔。
笔杆很沉,沉得她几乎握不住。
“写吧。”
李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,平淡,却不容置疑。
安宁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泪水已经被她强行忍住。
她将笔尖探入砚台,饱蘸了墨汁。
裕王麻木的声音,在船舱里响起,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。
“宗人府宗正刘景,泣血上书宗室诸公及张相……”
安宁的手,剧烈地一抖。
一滴浓黑的墨汁,掉落在雪白的宣纸上,迅速晕开,像一个丑陋的疤痕。
“手稳一点。”
李逸的声音传来。
安宁咬破了自己的嘴唇,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。
她稳住手,一笔一划地,开始写下那些让她感到恶心和耻辱的字句。
“景奉太后懿旨,于通州恭迎九千岁回朝。亲见黄金百舸,绵延数里,方知九千岁为国库追缴之功,远迈古今……”
“九千岁李公,虽身处内廷,然心怀社稷,其忠勇之心,日月可鉴。景与之一唔,如沐春风,始知朝中所谓阉党乱政之,皆宵小构陷之语……”
每写一个字,安宁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。
她写的不是字。
是她作为皇室郡主的尊严,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,是她曾经坚守的一切。
裕王的声音还在继续,越来越麻木,越来越流畅。
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角色,开始全情投入地,为自己编织一件华丽的囚衣。
“……至于御史钱勇,狂悖无礼,冲撞老夫,咆哮公堂。老夫激愤之下,令九千岁代为惩戒。此乃老夫一人之意,与九千岁无干。若朝廷论罪,老夫一力承担,绝无怨!”
写到这里,安宁的笔,停住了。
她抬起头,不敢相信地看着裕王。
她没想到,裕王不仅把罪名揽下,还把御史的名字都故意说错了。
钱易,变成了钱勇。
这是在做什么?
李逸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,轻笑一声。
“名字不重要。”
“重要的是,死的那个御史,是个该死的人。”
“他姓什么,叫什么,天下人谁会在乎?”
安宁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她明白了。
李逸这是在告诉所有人,他不仅杀了人,还要把死者的名字都抹去。
这是一种极致的蔑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