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婉儿坐在珠帘后,白皙修长的手指,无意识地在身前的龙案上轻轻划过。
大殿内山呼海啸般的“重赏九千岁”,让她心乱如麻。
她很清楚,这是李逸的反击,也是李逸通过齐王,递给她的一个信号。
他要赏赐。
而且是要名正顺,由太后亲口赐下,由满朝文武共同见证的赏赐。
赏什么?
金银财宝?李逸刚捐了五百万两,他不在乎钱。
官职?他已经是九千岁,东厂提督,内廷之主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再往上,就是谋反了。
赵婉儿的脑中,飞快地盘算着。
她知道,李逸要的,不是这些。
他要的,是一种权力,一种能让他名正顺地,将手伸向他之前无法触及领域的东西。
兵权!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让赵婉儿的心都漏跳了一拍。
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武将队列之首,一直沉默不语的哥哥,大将军赵天威。
赵天威感受到了妹妹的注视,微微抬起头,两人隔着珠帘,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下,又迅速错开。
不行。
兵权是赵家的底线,也是她能坐稳这个位置的根本。绝不能给一个太监。
哪怕这个太监,是她的男人。
可是,若不给,又如何平息这满朝的声浪?如何安抚李逸那颗被太子刺激到的野心?
赏赐太轻,会被人看作是太后刻薄寡恩,寒了忠臣的心。
赏赐太重,又会助长阉党气焰,动摇国本。
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。
赵婉儿感觉,自己仿佛被李逸和太子,合力推到了一个悬崖边上。
“咳咳!”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宰相张正明,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。
他走出队列,对着珠帘深深一揖。
“太后娘娘,齐王殿下所,虽有夸大之处,但九千岁李逸,此番江南之行,确实有功。”
他先是肯定了李逸的功劳,堵住了齐王等人的嘴。
然后,他话锋一转。
“然,功是功,过是过。巡盐御史钱易,在扬州离奇身亡,至今悬而未决。江南士绅,上百家族被灭门,血流成河。此等行径,与国贼何异?”
“老臣以为,功过不可相抵。”
“当务之急,是待九千岁回京之后,由三司会审,彻查江南血案!还钱御史一个公道,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!”
“待查清真相之后,再论功行赏,方不失朝廷法度!”
好一个张正明!
他这一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,义正辞。
直接把“赏”的问题,变成了“审”的问题。
齐王刘瀚脸色一变,刚想反驳,却被张正明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。
“张相此差矣!”齐王身后的一个御史站了出来。
“九千岁在江南所杀之人,皆是勾结藩王,意图谋反的乱党!此乃拨乱反正,何过之有?”
“证据何在?”张正明冷冷反问,“仅凭东厂一家之,就要将上百士绅家族定为谋逆?此等草率,与暴秦何异?”
两派人马,立刻在大殿之上,吵作一团。
赵婉儿看着下面乱糟糟的景象,反而松了一口气。
吵起来好。
吵起来,她才有斡旋的余地,才有时间思考。
她很清楚,张正明不是真的要彻查李逸,他只是想用这件事,来平衡李逸的功劳,阻止他获得更大的权力。
这是文官集团,对阉党势力本能的打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