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中旬,天气渐暖。
铁血军寨后寨南墙外,信鸽驯养基地内,一片咕咕之声。
自幼与鹰鸟为伴的李昂,正提着一桶杂粮,熟练地用小勺喂食着鸽群。他口中吹着高低婉转的口哨,鸽群便依令鸣叫、聚散,甚是听话。
喂鸽的青年李昂,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。
他祖籍自雍州,祖上世代以驯养鹰隼猛禽为生,专为城里的公子王孙提供斗鹰、猎犬,在雍州地界曾有小名气。
然而,富贵人家的游戏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。
一次,两位权贵子弟斗鹰,一方落败,竟恼羞成怒,迁怒于提供鹰只的李家,诬陷其调教不力,致使爱鹰“受辱”。
争执中,李昂的爷爷被活活打死,家产也被掠夺大半。李昂的父亲带着年幼的他与家人,怀揣血海深仇和无限悲愤,被迫离开故土。
一路颠沛流离,从雍州到并州,最终在相对偏远的幽州边境落脚,隐姓埋名。
这份家传的驯鸟本领,既是谋生之技,也成了不愿触碰的伤疤。直到铁血军寨广纳贤才,李昂因为这手绝活被招揽进来,负责驯养信鸽。
在这里,他的技艺得到了真正的尊重和重用,负责人刘瘸子对他倾囊相授,视若子侄。提拔为基地副手,俨然被当作接班人来培养。
军寨相对公平的环境,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远离权贵欺压的安宁。他悉心照料这些鸽子,仿佛在弥补家族曾经的创伤,也将军寨视作了新的家园。
就在这时,十几只羽毛略显凌乱、风尘仆仆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入鸽舍。
李昂眼神一凝,敏锐地注意到,其中几只脚踝上绑着的细竹筒,赫然涂着一圈醒目的红色!
军寨规矩,绿色表示普通情报,红色则意味着最高级别的紧急军情!
李昂心中一跳,脸上那份属于年轻人的闲适瞬间消失无踪。他迅速上前,一边用温和的动作安抚鸽子,喂上几颗精心准备的谷物,一边利落地解下信筒。
他甚至来不及和旁边的同伴详细解释,只匆匆喊了句“有信!找刘头儿!”,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刘瘸子的住处。
三个涂红的小小信筒,很快被层层递送,出现在了老保长王槐那布满老茧的手中。
灯火下,王槐小心翼翼地取出卷成细条的密信,上面是秦猛那熟悉的、力透纸背的潦草字迹。
内容简意赅,措辞异常强硬:“时机已至,莫管契丹,目标图鲁木,务必重创!可调动白松岭守军、巡检司兵力加入,无需迟疑!”
这封来自冀州的飞鸽传书,与之前的命令一脉相承,但更添了几分决绝和肃杀之气。
王槐不敢怠慢,立刻命人再次紧急敲响了聚将钟。
很快,官署内济济一堂,除了上次与会的核心层,水军将领阮大、李明,工兵营的领队张大胆,巡检司的主管庞仁等人,也悉数到场。
密信在众人手中传阅,气氛更加炽热。诸葛风捻须道:“将军决心已定,此战规模恐需扩大。”
水军阮大拍着胸脯保证:“放心,界河水道交给我等,保障及时运送大军渡河,并接应牛羊。”
工兵营张大胆则嚷嚷着可以带人在预设地点快速布置些陷马坑、绊索。
巡检司庞仁也表示,自己麾下儿郎随时可战。
正当众人议论纷纷,敲定增兵细节。
当天下午,白松岭矿区三百骑兵已奉命赶到,同时抵达的,还有巡检司的千余骑。
令人稍感意外的是,这千余骑中,除了巡检司官兵,竟有五百是来自郡城的统制官张崇所属。
原来,张崇近日正巧率部与庞仁的巡检司进行对抗演练,见到庞仁部紧急集结,心生疑惑,便主动找来询问。